【all金】我在故宫“修”文物•千里江山图(6)
那几颗石子那么小,从远处扔过来,又颤颤巍巍地落在地上,连皮毛也伤不到。以至于金将紫堂幻扑卧在地后,看着那滑溜溜的小东西滚过来时还有些愣神。显然,他以为袭击陛下的是可以取人命于三百里外的什么毒镖啊箭矢之类。又显然,他完全忘记了在这个世界,面前看似柔弱的帝王武力值比自己高了不知多少,躲这区区暗器完全不在话下。
反倒是他自己,下巴磕在紫堂幻结实的胸膛上,不但疼得他眼泪汪汪,连带着紫堂幻也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
紫堂幻无奈地将金拉起身,指指金身后站在大院门口的小男孩。他正叉着腰气势汹汹地嘀咕着什么,见两人看过来,两条眉毛一横,挥了挥拳头,“你们趁我们离家了来偷我家枣子!我跟你们没完!”
“呃,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实在是饿极了,当时也是没看到主人在家,才自作主张……”金下意识道歉。
“呸呸呸,羞不羞,幸好我娘先见,说偷枣子的小贼会叽里呱啦说一堆大道理糊弄我
,果然如此!”男孩立即打断了金的话,把下巴一抬,又露出极度嫌弃的表情,“更何况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方才他家娘亲出门大大咧咧走到哪跟爹爹你侬我侬到哪,他们倒是甜得冒泡儿,自己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遭人行注目礼,更有甚者投来怜爱且同情的目光。
哈哈哈,他果然不是亲生的吧!
越想越开心,越开心手里扔石头的速度越快,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看到了残影。
“搂搂抱抱,拉拉扯扯,哼!我跟我娘告状去!”
紫堂幻从石头堆里捞出金的时候,看见他眼里有大写的“?”飘过。
事实是,有这样机灵可爱的儿子的父母果然也很不一般。
一个让他惊叹,一个让他惊吓。
先从门槛里走出来的大约是他娘,虽是一身布衣的打扮,举手投足间却难掩优雅的气质。她踉跄了一下,接着有一只手将她牢牢地扶稳。
很好,这都没什么问题。
但你能想象下一刻从门里走出来一个人高马大宛如某哲学视频中肌肉发达的大汉的感觉吗。
尤其是,那大汉还一脸凶神恶煞地瞪着自己,右手扛着一两米高的草垛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在说“你再看我老婆一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吧。
金下意识摸了摸口袋,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好像没带银子。没钱赔枣子。
看向一旁的陛下,陛下,啊,陛下也没带银子呢,真好,他想他都不用担心怎么回去了,对面的彪悍壮男人给他来那么一下,他就能呈抛物线式精准命中三百里外的皇城,连路费都省了。
他讪讪地说:“那个,好像,大概,可能也许……我们没带钱。”
然后就看见男人拳头硬了。
没错,就是字面上的硬了,连青筋都撑起来的那种。
妇人笑眯眯道,“我活了这大半辈子,竟真个看到个吃白食的。”
一个说,“开了眼子了,媳妇说得对。”
“我家的枣儿个个都是仙露浇灌大的,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吃呢,却被你二人糟蹋了一地。”
“媳妇莫气莫气,我这就替你收拾他们!”
“你先别急,凡事定是要先讲清楚道理再下结论的。”
“好嘞,媳妇懂得就是多。”
两人你来我往唱双簧,金捧着枣子看的是津津有味,时不时趁不注意又偷偷塞两个进嘴,砸吧两下更是滋味,若不是那拳头还硬着,倒有吃着爆米花坐在电影院开戏之势。倒是看傻了紫堂幻——如此旁若无人,他平生还是第一次见。
金拍拍紫堂幻的肩,颇有过来人的风范,“早日习惯吧。指不定以后你对你家妃子就是这样的呢。”
“……”他真的有被吓到。
且不说这边看戏的两位,只说那本想借告状之名内涵他爹娘的小子,再一次心塞塞地被两人挡在了身后。想要说话,又被他爹娘你一言我一语憋回了嘴里。想要打断,又不敢,那大草垛子除了亲亲媳妇儿谁的屁股都敢下得了狠手。要不,眼不见为净?
他赶紧闭上了眼睛,刚要舒畅地发出一声慨叹,甜甜蜜蜜的话语便飘进了耳朵里。
除此之外还有远处清脆的砸吧枣子的声音。
这几声脆响便如山间钟鸣,猛地把他敲醒了。他是来数落偷枣贼的,又不是来给小贼儿看笑话的!
金正吃着枣子,猛不丁一口牙咬在枣核上,心里有一阵不详的预感。
只见那小子扯着喉咙大喊。
“娘——偷枣贼要跑啦!”
金是无辜的。他枣子吃得正香,又有双人相声看,逃跑做甚?
作为一个良好公民,他乖巧地举起了双手。
但是他无辜,不代表紫堂幻不无辜,早扎紧了衣袍裤腿,就等着趁金不注意将人抗走跑路了。
很好,现在他已经挪到了最靠近河边船头的位置,只要趁那群人不注意,绝对可以顺利溜掉。
紫堂幻抓起金的手一提,熟练地将他背在身上,抬腿就跑。
“等一下——”金大喊。
紫堂幻安慰他:“宫里的枣子多的是,等回去再吃不迟,现在最要紧还是离开!”
金无奈地看着紫堂幻迈出了第一步,又接着毫不犹豫地踩在两颗圆咕噜滑的枣核上,话只说了两个字,就呛在了喉咙里。
金抽了抽嘴角。
他的意思是,他刚才举手的时候顺手就将手里的枣核扔了一地。
离开紫堂幻的背上,宛如飞翔的鸵鸟一般一头扎在在泥巴地里之前,金只有一个想法。
世人诚不欺我!随地乱扔垃圾果然是会遭报应的!
他们被抓住了。
金很庆幸自己扔掉枣核的时候没有把枣子一并撒掉,因为那两夫妻把他们关到柴火间之后就一直没给饭吃。但饶是他摘了许多,果子依然填不饱两人肚子。
屋里乌漆麻黑的,连一扇窗也没有,唯一能感觉到的是紫堂幻微弱的呼吸。有好一会儿,那呼吸简直要没有了,吓得金大喊大叫的。
紫堂幻很有耐心地告诉他,少说话,呼吸要慢要低,这样可以减少体力的消耗,饿的感觉不会那么强。
“陛下真厉害,懂得那么多知识……”金若有所得地点点头,转头还是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
他们被抓进来时大概是下午两点,又关了那么长时间,现在大概太阳要落山了。金揉着自己的肚子,百无聊赖地闭着眼睛数枣子玩。就在紫堂幻以为他睡着了以后,墙外突然有了声音。很轻,像是有什么人从远处走来经过了这里。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厨房就在柴房不远处。那厨房单独砌了出来,从外墙看去有一个特别显眼的突出部分,连着墙头的屋顶上有个小烟囱,已经被熏黑了,因此记得格外清楚。
经过的恰是那个妇人,自言自语地说什么今天的菜很丰盛,所以留了一点在厨房里等着舛儿晚上吃。
紫堂幻暗暗记在心里。
在黑暗中呆了几个小时,他早已适应了黑暗,于是就在墙角正对着金的地方静静打量着他。见金双目禁闭,不由摇了摇头,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心里暗道,金也忒没心没肺了。罢,自己还是尽快去了的好,兴许能赶上金睡醒。金醒来一看见有吃的,定会开心。
一个下午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比如用柴房里的木头撕出一条大小匀称的木丝儿。他悄悄起了身,挪到柴门前,仔细贴耳听了听门外的声音,确认那妇人已经走了后,便将木丝儿从袖里抽出来,对准门上的大锁孔插了进去。鼓捣了两下,觉得这锁比平常那些好开多了。
正要推门出去时,身后的衣摆却被拉住,再一眨眼身上已挂了只八爪鱼。
八爪鱼金不安分地蹭着,打定了注意要和他一起去,任紫堂幻怎么扒拉也不下来。口里说着很危险万一那大汉等在哪里怎么办。他担心紫堂幻纵是有一身功夫,现今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哪能使得出力气。他下午吃了许多枣子,饿意也没有很甚,一起去了也好照应,若真被逮着了,好歹有力气拖延点时间让紫堂幻逃跑。
那边紫堂幻哪能放心,金又是个做事不计后果的,因此也百般不肯同意。
两人闹了好一会儿,躲在墙后偷听的两夫妻一阵无语。
其实这女人并不算年老,要是有人叫她大娘,保不准她笑眯眯地看得那人鸡皮疙瘩掉一地。此人年芳二十四,名唤河妱者也。只是因渡了那人间红尘,方显得有些过于成熟了。
河妱本心奇善,今日见了这对儿蜜里调油的小情人,又是悲忿又是喜欢,只不得要好好试探一下是真心不真心。于是暗中的演了这出戏,先叫家里那位用武力吓他们一吓,又让他们饿了肚子,倒要看看那姓赵的肯不肯冒险去替那小生偷菜吃。见他二人这般互相挂意,心中已了了一半,只是暗自叹气罢了。
二人正想离去时,忽然听屋子里一声响,门吱呀一声打开,蜡烛的光登时照了满堂。原来是河妱的儿子趁他爹娘不注意,早已偷偷摸去了厨房拿了菜来。
这小子,白日里嘴上说着恨急了这两人,心底下却也是软的一团呢。河妱抿着嘴笑,不由得想起了某人,又是叹气。
那舛儿还不知自己的心思已被看了个遍,还以为爹娘仍在屋子里酱酿呢,摇摇晃晃地摆了好大一副架子,又是抬下巴不屑,说不过是吃剩的,一边又说自己只是路过,才不关心二人的死活。说了一大通,末了又补上一句,以后万不可再做出那等羞羞的事了。睁开眼一看,紫堂幻已饿晕在地上了,金捧着脸一边哭一边喂水喂饭呢。
舛儿一口血差点没晕死过去。但事态紧急,他心里再不愿意,仍是上前帮金把紫堂幻抬到了草垛子上好休息。
抬时仍不忘气得大叫。
“我以后再觍着心来帮你们我就是小猪!”
气得孩他爸一把拆了木墙,抓起嘴里的馒头朝舛儿的脑瓜子上就扔过去,“臭小子!你是小猪,你娘不就成了母猪了吗!”
河妱无奈地扶着额头。
我们是来偷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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