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非境

@B.F.L.斯黛拉

@B.F.L.沉欢 亦师亦友,彼此同行,愿永不忘

可能明天回来。
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来。

【all金】无名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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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向深渊之中凝望,便会坠入漆黑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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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门在众人爆裂的欢呼声中缓缓升起,锁链高挂在巨大铁笼上空。


观众席上座无虚席,浓重的汗臭味混着角斗场上的血腥味和排泄物的腥味冲击着男人们的鼻腔,却无人在乎。无论是穿着破烂的贫民或是平日里威严庄重的贵族此刻都挥舞着手中的赌契朝着角斗场上大声呐喊着,激动地等待着下一场的比试。


死亡挑逗着他们渴血的心,染红了他们干涩的眼睛。输赢并不是让他们拼上全部家产和女人的理由,他们站在这个血染的坟墓是为了见证每一个生命的绽放。


风灌进偌大的角斗场地,带起场外的冰冷雪片。奴隶将火把丢进四角柱上的铁框中,火舌被风侵蚀却愈燃愈烈。


从第一扇铁门后一步一步走出一个身高两米的巨人,这是上一场比赛的胜出者。他长着一颗巨大的头,却挤了两只小眼珠,皱巴巴的鼻子显得有些畸形。


每一步都将角斗场的花岗石地面震颤 ,也震荡着观赛者摇摇欲坠的心脏。当他出现在铁门后,他们开始尖叫,有人抱着角斗场的四角柱爬到高处朝着铁笼里扔金币。


他慢悠悠地走到斑驳的墙边,脚上托着的锁链在地上划下一道白色痕迹。他从木架上挑了一只两手臂粗的带刺铁锤,拿在手里挥舞了两下。


他突然停下不动了,众人安静下来,仔细看去他们那奇怪的眼神背后还带着压抑的激动。


男人环视了一眼四周,似乎对众人的注视感到满意。在一片沉寂中,他猛地甩动铁锤,将尖刺扎入地面,碾碎了那几枚带绣的金币,铁锤轧破石地伴随着几乎震破耳膜的轰鸣。


“上一届擂台之主,AC47!”他举起铁锤,声音在寂静的环形观战台炸裂。


金从铁门中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甜腻鲜血从缠绕着荆棘的铁牢笼上滴落,腐烂的呼声,刺耳的尖笑。笑声在看到他走出的那一刻仿佛被人硬生生掐灭在喉咙里,随后便炸开了愤怒的嘲讽。


像躲在黑暗里匍匐爬行的恶心蠕虫。


最喜舔食他人丢弃的腐肉,哪里有污秽就往哪里爬。只不过在这里这些蠕虫穿上了虚假伪装,扮演着宣判者的角色。


驳杂的闹声又沸腾了起来。


“怎么搞的,这不是高级角斗场吗?花了这么多钱就让老子看小屁孩过家家?”


“别这样说嘛,说不定今天有新花样呢……”


“滚下去!滚下去!”


最底层的观战席已经乱作一团,那里站着跟随上位者一饱眼福的奴隶和以赌博为生妄想通过押注一夜暴富的贫民,显然有好部分人在金身上下了一比不小的盲注,此刻叫骂着恨不得化身为即将虐杀金的那个人。


上层中等贵族的席位也传来嘈嘈低语,对赛方丢出一个瘦不拉几一只手就能捏碎的半大毛头小子给曾经的连胜者单方面屠杀的行为很不满意。他们要的是厮杀,是搏斗,仅仅满足杀欲是低级角斗场的标准,不符合高级场所的身份。


“听说人选都是雷王国伯爵挑的,这肯定是他的问题,我要找伯爵讨个说法!”


黑暗中缩在角落里的某个贫民撕碎了手中的赌契,愤愤不平地吼叫着。


立于他身边的同伴还未来得及捂住他的嘴,刺刀就戳穿了他喉咙,将他的声音永远堵在了死亡中。


喧乱的角斗场内顿时静了下来。


人群让开一条路,两个士兵过来将那人的尸体拖了出去,毫无疑问他的归宿是三里外的乱葬岗,死后的腐肉将为雪中饥饿的乌鸦和野狼送上一份不错的晚餐。


刺死贫民的人披着一件红色的棉袍,蓝色的带着金属光泽的徽章镶嵌在胸前的盔甲上,徽章中的闪电符文格外亮眼。


“没有人可以侮辱雷王国的伯爵阁下,违者,死。”他冷冷地凝视着大厅里的人们,转身走进了高层的包厢。


金的目光跟随他向包厢里探去,果不其然在帷幕后看到一双绛紫色的眼睛,手指不自觉地捏紧。


“伯爵大人,在下能在此处遇见您真是万分荣幸!方才那个卑劣的恶民侮辱您,在下已经将他处理了。”


他微笑着行了一礼。


雷狮漫不经心地摇着手中的酒杯,透明液体晃动着,倒映着他那张狂骜得有些危险的脸。


“干的不错。”他缓缓吐出一句。


那人面色一喜。


“我喜欢放肆的人,你的确取悦了我。”雷狮放下酒杯,低头抚弄着手上的金色扳指,随意取下一个朝身后一扔,扳指咕噜转了几圈停在那人脚下。


果然!正如上流贵族所说,雷王国的雷狮伯爵是个随心所欲之人,只要讨好了他,无论是财富亦或权利,应有尽有。


他欣喜若狂地俯身捡起那个金扳指,瞳孔却在看清扳指上的镌刻的符文后瞬间收缩,拿着扳指的手轻轻颤抖着。


他沉着脸,扯着嘴角带着假面微笑抬起头,“大人,这,这东西在下可不敢接啊。”


“哦?”雷狮仍未从沙发上坐起,甚至未回过头去看男人一眼,他的目光与角斗场上某个湛蓝的视线交汇,不可察地轻笑了一声。金色流苏外套自肩上滑落,显露出穿着黑色制服而显紧绷的精瘦腰身。


“可是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怎么,是我雷狮的权印比不上那个烂骑士的吗?”


“不,不是这样的,大人您听在下……”


“卡米尔,他的话真恶心。”


闻言,从一开始就站在沙发旁一言不发的子爵毫不留情地掰开男人的,手起刀落,一块舌头掉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男人瞪着眼睛捂着汩汩流血的嘴,象征着所谓正义的银盔甲无力地倒在地上徒染灰尘。


“为……咳咳咳……为……”


雷狮失去了耐心。


“我雷狮不高兴,还需要理由吗?”


世人皆知雷狮随性,却忘记了这样一个无所顾忌的人心情阴晴不定,暴虐成性且不计后果。


“没有人可以抢在我雷狮前动手。”


卡米尔从里衣取出一块蓝色手帕,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每一根手指,等那人被拖出包厢便开口:“大哥,他还有用。”


言下之意是不该杀了。


雷狮看向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他知道自己的弟弟绝不会违背自己的命令,他笑了,带着不知对谁的嘲讽,“骑士城还未发现有人叛逃吧。”


话说完,雷狮便将所有注意力放在眼前的角斗上,似乎刚才发生的不过是一场戏剧。


角斗开始了。


格瑞站在高处,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角斗场上两人的一举一动一览无余。


即使他无数次暗示自己并没有对那个自己捡来的少年有更多的感情,他还是不自觉地来到这里,用那双冷漠的眼观看这场罪恶的演出。


那种莫名熟悉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日夜折磨着他的每一根跳动的神经。他做了无数个梦,令他愤怒的是梦醒之后他总会将一切忘个一干二净。


哼。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失神了几秒,格瑞禁闭着双眼,压下愈发嚣张的压抑,再睁眼时却冷不防对上了一双冰蓝色的双目,那眸子里掺着寒意,让他如入深海。


再眨眼时,那双眼里只剩下了无知。


格瑞却无意识地抿紧了唇。


他记得自己见过那样一双眼睛。


但仔细想来,他应该是被那天的风雪迷了眼,也迷了他一向冷静缜密的心。


他在寒冰城通往雷王国的必经之路边不远的一处海湾发现了这个少年。位于两方势力的交界往往难以管辖,恶意在这里肆意生长,黑暗随意地吞噬着苟延残喘的人们的一切。


远离了黑暗中心,却难逃饥渴与伤痛的侵害。


雪狼从冰川上飞驰而下,卷起千堆白雪,狼车上挂着冰寒刺骨的白色旗帜,冰晶在旗帜周围绽放汇聚成半透明的汹涌暗流,纯洁的晶体却是致命的美丽,触之则将落入无尽风雪的绝对零度,从没有人能从那个领域中逃离,只能无力地倒在绝望之中忍受着漫无边际的透骨寒冷,忍受着每一块骨头被细密的冰晶刺碎,最后化作一堆冰雪消融在这个世界里。


墨绿色纹印镌刻在旗帜上,象征着主人的权威。


而狼车随风而起的帐幕后,与冰晶一同沉沦于寒风的双眼带着孤行于世的冷漠,仿佛他是神在世界上布下的投影。


神是如何用无谓的目光窥探且由自己心意摆弄着这个世界,他也就如何用相同的目光管领着自己的辖地。


在被如同暖阳般的火炬那跳动雀跃着的红似彼岸花的火舌照耀之前,冰花从未想过它将融化消散成空中一道若有若无的风。


同样在被火炬熄灭后疯一般肆虐将它一口一口吞噬的黑暗来临之前,它也从未想过如果自己生长到足够探出花蕊去轻触那炽热的光明时,选择了退后一步甘愿飘浮在白色的黑暗中,往后的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如果可以重新站在那命运的分岔口,他愿选择不向窗外投去那探究的目光。


但他这么做了。


在那声虚弱的哀鸣响起之后,他循声望去,落入一双枯黑到死的无神双眼,在注意到他投去的视线后燃起了最纯粹最极致的恨意。然而那恨意转瞬即逝,就好像它的主人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做出这样举动似的。


眼神交汇一瞬间,两人的命途就被牵引在一起。


他一瞬就明白了,那是一个被神抛弃的孩子,却又与他往日在破烂的村口见到的瘦弱躯体不同。


具体是哪里不同,是哪里给了他一种违和感,真相仿佛镜子中沉淀的白雾,明明就在眼前却飘忽不明无法触碰。


他只是本能的觉得,那双眼里不该出现那样的情绪,那双明眸不该被黑暗玷污。


“起来,跟我走。”


少年警惕地往后退了退,不知是格瑞身上的味道太过清冽足以让人安心,亦或是他眼中流露的安抚意味让他想起了灵魂未飘零时包裹着他的温暖,他渐渐不再抵触,乖乖地放下手中撕扯得乱七八糟还残留有鲜血的野兔腿。过度饥饿让他被欲望支控,兔腿上的皮肉被撕咬了个干净,连一点筋都没剩下。


他张着嘴,尖尖的虎牙上还惨留着一丝肉沫,血腥味从嘴里弥散而出,格瑞却没有任何不适或嫌弃,只是静静等着他要做什么,他似乎想要说话,但从那嘶哑干涸的声带里扯出的全是破碎的字眼,十分难听,最后他也急了,嗬嗬呜咽着。


他脱离人类社会太久,已经忘记了那神圣的文明符号。


金突然剧烈挣扎了起来,挣脱格瑞握着他肩膀的手,不住地摇着头,他悲戚地深深看了格瑞一眼,警告似的吼了几声,随后便飞快地隐进山洞深处的黑暗。


格瑞再找到他时,他正蜷缩着身体,身上披着野兽皮,却是杯水车薪。他打抖得厉害,紧紧缩成一团,像是未出生的婴孩。


这一次格瑞没有看错,他在害怕,害怕什么?


格瑞不发一语,安静地站在少年身前,遮住了从洞口探进的为数不多的光。少年有所察觉,畏畏缩缩地探出了头。


一道蓝光划过,如冲天的海浪直冲到洞穴对面的一座山头方才停歇,刹那间巨大的爆裂声在金耳边炸开,震得他耳朵发白忍不住往身边人处躲。格瑞顺势将他拢到了怀里,轻拍着他的背像在哄一个怕黑的娃娃乖乖入睡。


待风雪散尽,地面上赫然出现一道裂缝,不宽,却极深,风在裂口中游荡,发出呜呜的呼声。而裂缝尽头原先是山丘的地方只剩下了杂乱的一地冰川碎片。


格瑞在用行动向金证明,他绝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的眼睛在说,你别害怕,我不会因你而受伤,你可以放心跟我走。


怀里的少年拽紧了格瑞的衣袍,抬起头睁大眼睛望着格瑞,先是安静等待了片刻,见格瑞没有动静,忍不住轻轻举起双手往格瑞面前探了探,眼里带着希冀。


格瑞愣在原地,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尴尬。但很快他就调整好情绪,冷下脸说了句:“别看我,我不会抱你的。”


金哼哧着抽噎了几声。


格瑞果断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走到一半似是被金哭得不耐烦了,折回来俯身探手拢住少年的细腰,将瘦弱的少年抱了起来。


太轻了,就像从神的羽翼上脱落的一柄羽毛,风一吹就走,雨一打就折。


“安静。”


金乖乖不闹了。


这是格瑞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打量一个人。金的头发贴在他的胸膛前,发丝毫无光泽,甚至肮脏得发臭,结了许多块状的灰尘。路上格瑞将他简单清洗了一下,那金发便柔软地耷拉在耳边,圣洁得像个天使。


他不愿承认,那一刻他的确起了怜惜。


但他是错误的,若他不尽快做出抉择,他将在错误的道路上愈走愈远。


他终于在安排人调查了金的身世之后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


他犯了大忌,作为一名城主他投入了过多的感情,将心挂在了别人身上。若是放任自己继续胡闹下去,金就将成为他的弱点。


于是他将部下送来的资料烧了个一干二净。


他甚至从中获益,在发现雷狮对金产生兴趣之后,将金作为礼物送给了雷王国的伯爵,他的计划得以推进了一大步。


其实将一个外来者从生活中剔除并没有很难,他出现在那场象征离别的宴会上,依然是过去那种冰凉的目光,在亲手将身边僵直着背不可置信的少年推入他人怀中时也没有一丝后悔。


少年回头了。


格瑞以为他会扑过来哭,或者是愤怒地斥责自己的背叛。格瑞甚至做好了被攻击的准备。


但是少年只是小声说了一句,水晶球。


哦,是自己为他定下的生日上送给他的小礼物,小小的玻璃罩子里装着一只漂亮的木头鸟儿,少年很是喜欢,夜夜抱着它入睡。


“不要让那些肮脏的感情蒙蔽了你的眼睛啊,城主大人。”雷狮笑着说。


拿出水晶球的手停在了半空,将球失手滑落在地,玻璃碎片飞溅。


他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寝殿,与白色勾月对坐了一夜。


但他没做错。


他没做错。


他承认,看见那个少年的第一眼,他起了杀意。无法忽视的荒谬情感如一汪恶臭的湖水将他淹没,至今他为此嗤之以鼻。


雷狮,你就是个懦夫。


高高在上地嘲笑别人被毒药所俘虏,去不敢直视自己也落于其中深受折磨。


但是他也因此对那少年来了兴趣,他倒要看看那小鬼身上到底哪里让他潜意识为之触怒。


将他的玩具囚于花海的锁链上沾满鲜血。他的玩具很不乖,自带回的那一天无时无刻不想逃离。


那双空洞的眼睛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看,你现在就像个惹人怜爱的破布娃娃,被人撕裂之后无力重组,又妄想逃离那具没有生命的空壳。


你旧日的神明已弃你而去,今后你将由我主宰,但……


这样多没意思啊。


雷狮突然明白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雷狮踱到金身前,身后依然跟着拢紧围巾的卡米尔,他没放过卡米尔在跟着自己每日光顾这间屋子时越发不解凝重的思绪,知道离开后就会听见他开口询问。只是,卡米尔啊卡米尔,这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


雷狮极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让自己因愉悦过度而失了分寸,他还需要在他的玩具面前维持一个好形象……虽然,他已成为夺人所爱的刽子手。


瘫倒在地上的少年似乎感觉到外人的气息,抽搐了一下手臂。屋子里种满了罂栗花,在有记忆起雷狮被循环往复的噩梦折磨起他就撒下了这片种子。最初只是因为看见这片荼蘼的花海能让他狂躁的心平静下来,却不曾想到多年以后他会捡到一只如此可爱的宠物,仿佛就是为这盛放死亡之花而生。


雷狮俯下身,毫不怜惜地扯下一把把罂栗花,回忆着梦中人的模样,按照记忆将花瓣撒在金的头顶,肩膀,肋骨,脚踝……


静谧的花海深处淋着花瓣的美人,在雷狮眼里就是这样一副美景。


但在旁观者看来,这特意培养成的带着腐烂气息的红色罂糜更像是一摊摊鲜血在少年身上流淌。


是的,就是这样。


雷狮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但还不够。他更想看到少年被撕碎被踢断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光是想到那一声声骨节断裂的脆响,少年无力地躺在自己怀里投来渴望被救赎的眼神,就不由得让他满足地叹息。


该做点什么。


“小鬼……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他给予了少年最渴求的筹码,自由。


而鱼也上钩了不是吗?


接下来只需要静静等待着网束紧,然后……


他就可以看到残缺不全的身躯在钢丝网中徒劳地扭动,企图挣脱枷锁却愈发绝望渐渐窒息。


来吧,恨我吧,即使这样我也掌控着你的痛楚。


卡米尔的手轻轻捏紧。


不对劲。


时间回到现在。


整理好残破挂在身后的几块麻布,将会妨碍到他尽兴的尽数撕去,其余的绑在手上缓解冲劲。做完这些他终于抬眸正视眼前壮得似堵肉墙的对手,轻轻皱着眉。


他就知道雷狮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看这架势,大概是全角斗场连胜最多的一位吧。


如果这次死掉的话……


死掉的话,是否就能赎罪。


他沉默着看着他的对手,视线渐渐转移到他脚下一摊摊来不及擦净的血泊。不,或者说,根本无需多费心力去清理。鲜血已经流进了这片石地地心,流进了整个角斗场的心脏,永远无法洗净,甚至会成为它赖以生存的呼吸。


每一滴血都是无辜之人希望的幻灭。


金相信这世上有所谓神明。神明冷漠且肮脏,将人的命理如骰子一般把玩,这世间一切悲惨不过是神明一念之间的戏耍。


痛苦死去就能如愿?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呵,怎么可能。”


那双空净的双眼从残忍的压抑中逃脱,如即将溺死的人在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扑出水面。


既然神明即是欺骗,朝奉即是虚假。


便不要那神明护我。


他恨世间一切表面的信仰。他恨一切以真情之名的利用和以正义之名的玷污。


要他死?


来啊!


大脑的每一个细胞都极速运作着,却仍像一只被挤压的蜂巢嗡嗡作响,围观者的嘶喊叫好声如鼓点敲打着,将他的思绪扰的更乱。




砰!


又一拳击在他的肩胛骨上,痛得他忍不住呕出胃里的酸水。好在受到的大多是肉体攻击,金险险躲过朝头顶挥来的铁锤,趁那家伙气急败坏得跳脚之际,他迅速平复着自己的心跳,缓解紧张的肌肉免得拉伤,回想刚才贴着他的眼睛划过的锤身上细长的铁钉,忍不住吞咽一口唾沫。


还是差太远了,身体素质。


他被雷狮锁了三天,没有吃一点东西,身体虚弱苍白得看起来下一刻就要吐出几口血,也难怪观众们看不起。


再加上体型上的显著差异,这几乎是无法跨越的实力差距。


金艰难地睁着双眼,眼皮肿的吓人。


体型小虽然难以撼动对方的身体,速度却更胜一筹。


怎么赢?


金擦去嘴角的血。如果可以,还真是不想让那个混蛋满意啊……


他提起利斧就朝男人砍去。男人显然没意料到金会自己赶着来送死,毕竟金之前的作战方式一直是迂回为主,就像一只黏着他的水蛭,拔不掉又弄不死,让他气愤至极。男人其实是有些害怕的,因为按照这样发展下去兴许最后地上躺着的就会是自己的脑袋。


但他无法知道的是金已经体力不支,手脚发软,此刻站在战台上强撑着一口气。


金没有时间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两兵器相撞在污浊的空气中发出刺耳的鸣响,两人皆是虎口发麻。金顺势一劈,男人的铁锤便脱手,在石地上划出几米远的距离。但金的力气用过了头,他自己的斧头也脱了手甩了出去。


不过……金踉跄了几步看着直冲过来的男人,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论肉搏,金绝不是他的对手。


血肉纷飞,痛苦在每一块伤口腐烂。


如你所愿,雷狮。


也如我所愿。


金用尽全力拉住手下的铁链,以自己的肉体为饵,男人沉浸在施暴的无限欢愉中,并没有发现他在咬牙承受痛苦时做的手脚。


男人绊倒在地。


铁斧连着锁链在空中抛出一个完美弧度,落在金的手里。


0.3秒,就能结束这一切。


围观者的欢呼声一声比一声高涨。


金深刻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全身都理智都在高喊着,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将这作为第一份送给神明的礼物。


金挥起斧子朝男人的脖颈砍去,真讽刺,妄想称神者并不是不死之身。与那巨人身躯相比,这短小的脖颈仿佛脆弱不堪的鸟儿,轻易便可折断。


这么想着,金抬起头。


恐惧。


那双小眼珠里溢出的恐惧和绝望,就如同那天他看到的一样……




利斧的斧背拍在男人脖子上,将他打晕了过去。


金喘着气,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复杂。他终究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箭矢在他停滞的心跳中划过他眼前,血光飞溅。


金不置信地抬起头,落入人间的恶魔悲悯的目光嘲笑着他的放生。


男人彻底失去了生息。


围观者的呼声有一秒割裂,随即便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叫,迎来新的高潮。


所有人都在喊着胜利者的威名,仿佛在颂唱一首欢歌。


“金!”“金!”“金!”“金!”……




是他愚蠢?


帷幕后的男人教会他这世界的残忍。没有输赢,只有你死我亡。


金怒视着那双绛紫色的眼。


他绝不认输。


TBC.


——

老福特,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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